无意义

离不开 放不下 爱得起

-花秀

        霍秀秀二十多，解雨臣快三十的时候，为同一件事情所困。他们在一起太久太久，太默契太了解，似乎没什么创造心跳的机会和时间。

        波折的少女情怀没能成诗，来的太迟的少年烦恼也只有一瞬。他们不能这样自私。

        但感情是不能改变的事情，别人无法强迫，自己也不能。那份刚刚蔓出来的连轮廓还渺茫着的情被重重压下，成了心里隐秘的一条暗河，寂静且永恒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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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  下了雨，粘稠的空气浸进她的关节，痛的想让人剔掉软骨。潮气塞在咽喉处，她却觉得渴，是在沙漠里失掉泉眼的渴。

        霍秀秀坐在四合院里，摩挲着小小的印章，觉得答案不重要了。这世间多的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，为什么非要弄个明明白白呢？她爱他，爱而自知。这份爱厚到什么程度她看不透，但成为彼此的后背却是够了。他们的命早就熔在一起，再也分不开了。解霍同命，解家霍家同命，解雨臣霍秀秀同命。

        解雨臣不会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折了。他答应过她的，要长命百岁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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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   那只小乌龟躺在她手掌上，正挡住已经浅的像条手纹的疤痕。空气里的有凛冽的梅香，那几棵梅树仍然顽强地活在她院子里。树移栽来好多年了，霍秀秀想了想，十年多了，她那会儿才十八岁，解雨臣也不过二十五岁。

        那是霍秀秀学生时代的最后一个寒假，格外珍贵格外惨烈的一道沟渠，截断她玫瑰色的少女时期。

        年前半个月照例是跟着解雨臣去南方走动当年从长沙四散的旧人，一来此时她奶奶忙的顾不上她，二来也让她见见京圈外的世面。

         解雨臣一大早就出去了，她无聊地满宅子乱逛。后院是个梅园，开的清高又浓烈。清高的是铮铮的梅枝，浓烈的是满目的红。暗香浮动，倒像是藏了许久的话。

        霍秀秀看着臂弯里的一大捧，忽然觉得自己太愚蠢，把好端端的梅搞得这样俗气。她没了兴致，随便抽几枝插进瓶里，也不算是始乱终弃。几枝疏疏地倚在乳白色的瓶口上，竟被她无心摆出了几分风骨。

        她想到了她奶奶，霍仙姑。霍仙姑年轻的时候，皮相已是夺人眼目的上上等，却仍然难掩身上的寸寸仙骨，无声呵退了不知多少五陵年少。后来年龄岁岁堆起来，她一点不在乎皮肉的枯槁，梅枝做脊骨，仍然挺直，撑起整个人。从容地简直教驻颜者惭愧，她一辈子都比她们漂亮。

        霍秀秀转而又想起了二月红，想起了姑姑，想起了解家叔叔，想起了好多人。

        解雨臣回来就看见她发愣，面有戚戚。轻声唤她，仍然陷在自己的思绪里。解雨臣抬手蹭掉她眼尾那一点闪光。

        霍秀秀醒来，那份难过在心中兜兜转转找不到出口，把怀里的梅枝一股脑都塞进解雨臣怀里。俗气就俗气吧，她要天底下所有俗气的热闹祝福都落在他头上。她要他事事称心，再无跌宕，一生顺遂。

        她开口，哥，你要长命百岁。

        解雨臣折了梅枝顶端下来，插进她的发里，重重的点了点头。

        他的秀秀，多聪明的姑娘。解雨臣知道，她在查那些落满灰尘见不得光的陈年旧事，并且已经敏锐的窥到一两分异常的端倪。她是只小狐狸，圆眼小狐狸。两汪清泉，下沉、下沉，再下沉，他看到日后蓄起的漩涡，掀起的巨浪。他把她当玫瑰里的花蕊护着，她却早觉察世界不是玫瑰色的。

        长得再慢一点，再留给他多一点时间，好让他为她多铺就几里干净的路。他忍不下心来看她崴脚跌倒，在泥地里挣扎，踉踉跄跄地向前去。他走的这一条凶险的不归路，她不要重蹈覆辙才好。

        解雨臣把小姑娘的碎发别到耳后。街东是定制洋装的铺子，街西是做旗袍的店面，你去哪一个？

        小姑娘眼睛亮起来，眉梢都挂上点雀跃，挽上他的手臂。先去街西再去街东，最后去下馆子！

        解雨臣默念，岁岁有今朝，年年有今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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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   霍秀秀好多年都没这样高兴过了。她小心翼翼地把小乌龟放进抽屉里，出门去买养龟用具。路过那几棵梅，掰下一小枝插进发里。

        她对春天没有过什么特殊的期待，春夏秋冬四季轮换已是顶浪漫顶有趣的事情了，她公正的喜爱每一个季节。此时此刻，却对纷扬的大雪、炉上的热汤失掉了全部兴趣。春天的云雀从她耳朵里、眼睛里、口唇里，呼啦啦地飞出，去寻找她惦念着的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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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   解雨臣走在一片黑暗之中，突然有一丝走神，这样冷的天气，她换下去大衣没有。

        浩浩荡荡十来年，期间风霜刀剑无数，孤立无援是常有，他的小姑娘是他最后一根稻草，救命稻草。他撑下去，予她纯粹得近乎天真的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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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   他们没空专门谈情。但他们相爱，在日常的琐碎里，在时间的缝隙里。无时无刻，无处不在，至死方休。